春阿氏謀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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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酌美酒俠士談心　洗孝衣佳人彈淚人世間事，最屈在不過的，就是冤獄；最苦惱不過的，就是惡婚姻。這兩件事，若是湊到一齊，不必你身歷其境，自己當(dāng)局，每聽見旁人述說，就能夠毛骨悚然，傷心墜淚，在前清末季，京城安定門里，菊兒胡同，有春阿氏謀害親夫一案，各處的傳聞不一。各報紙的新聞，也有記載失實的地方?，F(xiàn)經(jīng)市隱先生把此案的前因后果，調(diào)查明確，并囑余編作小說。余浣薔讀罷，始知這案中真相，實在可驚！可愕！可哭！可泣！茲特稍加點綴，編為說部，公諸社會，想閱者亦必駭愕稱奇，傷心墜淚也。話說東城方中巷，有一著名教育家，姓蘇名市隱，性慷慨，好交游，生平不

2、樂仕進(jìn)。惟以詩酒自娛，好作社會上不平之鳴。這一日，天氣清和，要往地安門外訪友。走至東西牌樓西馬市地方，正欲雇車，忽然身背后有人喚道：“市隱先生，往哪里去？”市隱回頭一看，正是至交的朋友原淡然。二人相見行禮，各道契闊。淡然道：“今日蘇老兄怎的這般閑在，這們熱天，不在家中養(yǎng)靜，要往哪里去呀？”市隱道：“我是無事窮忙。天氣很長，在家里悶得很，要到后門外訪文和尚去。不期于半路上遇見閣下，也沒什么要緊的事?！钡坏溃骸疤K兄既然沒事訪友，我們相遇其巧，不必去了，請同到普云樓上，喝一點酒，也可以作個長談。”說罷，拉了市隱，復(fù)往東行。二人一面說話，來到

3、酒樓之上。要了酒菜，提起世道人心，愈趨愈下，納妾的風(fēng)俗，近年亦極其盛興，早先富貴人家，因為膝下無子，或是原配早亡，方才納妾。今則無貧無富，以有妾為榮。鬧的家庭理法，不能嚴(yán)重，這卻如何是好，淡然道：“大哥的議論，果然不差。我在旗下，有一個朋友。此人的姓名職業(yè)，姑且不題，現(xiàn)年已六十余歲。自己老不害臊，納了一位小妾，年方一十六歲。鬧得兒子兒媳婦，全部看不起父親。自從這位如夫人人門以來，時常的挑三撿四，鬧些口舌。我那一位朋友，老來的身子，本來不濟(jì)，近自納妾之后，腰也彎了，行動也不爽利了，只仗著紅色補(bǔ)丸、自來血，以及日光鐵九、人參牛乳等物，支持調(diào)

4、養(yǎng)，不知那一時風(fēng)兒一吹，就要嗚呼不保了。這位如夫人，年紀(jì)既輕。心計又巧，既風(fēng)流，且妖嬈，您猜怎么著？我這位旗下朋友，公正了一輩子，如今把綠頭巾一戴，還自認(rèn)沒有法子，你道這不是笑話兒嗎？”二人正說得高興，只聽樓梯亂響，走上一人，手提一個包袱，穿一件春羅兩截大褂，足下兩只云履，梳帶一條松辮，年約三十左右，見了淡然在此，忙的請安問好。淡然亦忙還禮，讓著請坐。又指著蘇市隱引見道：“這是蘇市隱。這是我普二弟。二位都不是外人，就在一處坐罷?！蹦侨艘幻媾阈?，把手巾包袱，放在一旁桌上。市隱一面讓坐，拱手笑問道：“貴旗是哪一旗？”普二道：“敝旗鑲黃滿?！?/p>

5、又問市隱道：“大哥府上是？”市隱道：“舍下在方中巷。”淡然要了杯箸，一面讓酒，笑指那桌上道：“二弟那個包袱里，拿的是什么衣服？”普二道：“我是好為人忙，這是給小菊兒胡同我們親家那里，賃的孝衣。”淡然詫異道：“喲，小菊兒胡同，不足你們領(lǐng)催文爺家么，怎么又是你親家呢？”普二道：“他的女兒，認(rèn)我為義父，我們是干親家，”淡然冷笑道：“是的是的。光景那位如夫人，是你的親家兒罷?！逼赵萍t臉道：“大哥休取笑，這是哪兒的話呢？你這兩盅酒，可真是喝不得。沾一點兒酒，就不是你了?！笔须[坐在一旁，不知何事，也不好參言陪笑，只好舉杯讓酒，又讓著普二，脫了大衣服

6、，省得出汗。普二道：“這是哪兒來的事？你這舌頭底下，真要壓死人?！钡焕湫Φ溃骸岸苣悴灰m我，聽說那文爺?shù)娜绶蛉?，外號叫做蓋九城，不知這話可是真呀是假？”普二道：“這個外號，卻是有的。怎么你胡疑起來呢？難道你看著兄弟，就那們下三濫嗎？”淡然陪笑道：“二弟別著急。雖然無據(jù)，大概是事出有因。我記得蓋九城姓范，原是個女混混兒。從前在東直門某胡同里，開設(shè)暗娼，你同著文爺常到她家里去。既同文爺有交情，同你交情也不淺。從良的事情，我聽著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有你一半主張，難道這些事，還能瞞得了我嗎？”說罷，理著小胡子，哈哈大笑。鬧得普二臉上一紅一白，笑向市

7、隱道：“瞧我們這位哥哥，可叫我說什么？平白無故的，弄得我滿身箭眼。這真是杜康主動，四五子指使的?！钡坏溃骸澳阋膊灰趶?qiáng)，天下的事，沒有不透風(fēng)的籬笆。身子正，不怕影兒斜?，F(xiàn)在你的名兒，跳在黃河里，也洗刷不清了。依著老哥哥勸你，這個嫌疑地方，不可常去。外人的言言語語，任憑怎么掂量，事情卻小。若是文爺一起疑心，再鬧點兒醋脾氣，恐怕你吃不了背著走。當(dāng)著蘇大哥，他也不是外人。好端端的，你認(rèn)這個干女，是什么居心？”普二道：“大哥你又來啦！我們是同旗同祿，一個戮子吃餉，認(rèn)一門子干親，豈不更近乎了嗎？”淡然捋須道：“是了是了，二弟如此嘴硬，我也不敢勸

8、了。常言說的好：認(rèn)干親，沒好心?？峙逻@一句話，要應(yīng)在二弟身上。”普二紅臉道：“大哥這句話，未免罵人太過了。這一些主知，若要傳到文爺耳朵里，我們弟兄交情，豈不鬧生疏嗎？”淡然笑道：“說話湊趣，你不要認(rèn)真。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