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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方模式是否正在走向衰落-學術研究論文西方模式是否正在走向衰落李強,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一當前的世界局勢處于紛繁復雜的變動狀態(tài)中。在這種狀態(tài)下討論中國問題,一個繞不開的問題是:西方是否正在走向衰落?中國是否或在多大程度上應該學習西方近代以來的經(jīng)濟、政治文化模式?曾幾何時,在1989年蘇聯(lián)東歐劇變后,西方模式的支持者一片歡呼。福山的大作《歷史的終結》斷言,歷史在自由主義民主中達到頂峰。自由主義民主將會是“人類意識形態(tài)演化的終點”和“人類政體的最后形式”,并因此構成“歷史的終結”。然而,
2、歷史的進程往往令人詫異。短短十幾年后的今天,對西方模式乃至西方世界發(fā)展前景的悲觀情緒正在迅速蔓延。著名經(jīng)濟學家尼爾·弗格森的著作《西方的衰落》、福山的新著《政治秩序與政治衰敗》,都表達了對西方衰落的深深憂慮。的確,西方模式正面臨二戰(zhàn)以來最嚴重、最全面的挑戰(zhàn)。在經(jīng)濟領域,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是一個重要轉折點,歐美世界至今沒有完全走出它的陰影:不少左派人士將2008年金融危機解讀為資本主義經(jīng)濟制度的根本危機。在政治領域,一方面,西方民主模式在發(fā)展中國家的移植步履艱難,美國新保守主義一度熱衷的“政體更
3、替”并未帶來全球民主化善治的預想結果。相反,在不少地區(qū),取代所謂獨裁政權的不是自由民主的秩序,而是極端主義猖獗甚至戰(zhàn)火蔓延。據(jù)LarryDiamond的統(tǒng)計,從2000到2015年,世界上有27個國家放棄了民主制度。另一方面,就西方國家自身的民主運作而言,一股與傳統(tǒng)代議制民主相背離的大眾民主潮流愈演愈烈,似乎有突破幾百年來西方民主模式的趨勢。不少人將這股潮流稱為民粹主義。其實,民粹主義和直接民主之間的區(qū)別并沒有一些人想象的那么明顯,反倒是直接民主與西方近代以來占主導地位的代議制民主有著巨大差距。美國
4、憲法的制定者曾在美國憲法安排中設下重重關卡,“用共和制約民主”,防止美國政治墮入直接民主的陷阱。英國政治制度的詮釋者長期以來標榜英國的混合政體特征,拒絕直接民主。英國前首相撒切爾甚至警告,只有獨裁者才會訴諸直接民主的方式,譬如公投的方式,來解決政治問題。那些長期以來以英國政治傳統(tǒng)為傲,堅信英國政治傳統(tǒng)中包含著無與倫比的獨特“自由基因”的人們,大概做夢都不會想到今天英國那些毫無政治責任感的政治家們,居然會將英國脫歐的重大事項交由直接民主解決。類似的情形不止在英國發(fā)生,在幾乎所有西方民主國家,尤其是歐洲
5、民主國家,民粹主義暗流涌動,西方一直標榜的優(yōu)質民主在向所謂“劣質民主”演變。在更寬泛的文明領域,亨廷頓所擔心的文明的沖突也以某種獨特的方式構成對西方的挑戰(zhàn)。自啟蒙運動以來世界范圍內(nèi)的世俗化、理性化潮流幾乎在世界所有地區(qū)都受到挑戰(zhàn),甚至發(fā)生不同程度的逆轉。其中,伊斯蘭教的復興和激進化構成最近幾十年來世界政治格局中最具深遠影響的事件。近年來“伊斯蘭國”激進組織的影響在全球蔓延。這樣一種具有深厚社會、經(jīng)濟與宗教背景的現(xiàn)象,決不可能僅僅靠先進武器的轟炸而消失,它的影響可能是深刻而持久的。面對形形色色激進主義
6、的挑戰(zhàn),西方近代以來自由主義所標榜的宗教寬容、文化多元主義等核心理念,在西方愈來愈受到公眾的質疑。如果我們將上述現(xiàn)象作一個簡單概括,那么可以說,西方近代文明的核心價值,如經(jīng)濟自由主義、民主制度、文化多元主義等都面臨巨大的挑戰(zhàn)。二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是否可以得出結論:西方自由主義模式的衰敗、中國模式取代西方模式已不可避免?誠然,這種說法并非沒有道理。但是,如果我們從較長的時段來分析西方面臨的挑戰(zhàn)和可能的前景,我們的結論或許就會稍為審慎。今天的情況使人想到近代中國學習西方的歷史。中國大范圍接觸西方文化是從
7、19世紀開始,特別是1860年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之后。從洋務運動、戊戍變法、立憲運動到辛亥革命,中國改良與革命的目標都是建立在向西方學習的基礎之上。這與當時世界的發(fā)展大勢密切相關。整個19世紀是西方自由主義發(fā)展最輝煌的時期。按照卡爾·波蘭尼的分析,白1815年拿破侖戰(zhàn)爭結束到1914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是自由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黃金期。這100年內(nèi),西方世界在國際層面上基本維持勢力均衡,沒有發(fā)生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世界市場開始形成,資本主義在歐洲蓬勃發(fā)展,并通過殖民帝國體系向世界范圍擴展。在這個背景下,近代中國知識界倡導
8、學習西方,以西方為楷模亦在情理之中。后來,隨著嚴復引入進化論,西方被描述為處于社會進化的更高階段,學習西方似乎得到學理的論證。中國人是具有強烈歷史感的民族,遵循人類社會進化的規(guī)律,搭上歷史前進的列車似乎比對現(xiàn)實問題及其解決方案的實用主義考量更為重要。這種思維方式使我們在后來的歷史發(fā)展中時時注意世界局勢的變化,體察時代發(fā)展的方向,緊跟時代發(fā)展的步伐。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對西方思想界產(chǎn)生巨大影響。戰(zhàn)爭的慘烈以及戰(zhàn)后遍及歐洲的經(jīng)濟、社會危機,致使西方彌漫著一片悲觀氣氛。斯賓格勒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