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海恩斯詩十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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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預(yù)言一種孤獨而浩大的力量在黃昏時分割大地。九年來我一直在觀看從內(nèi)部的一道門：像一幅混沌圖景，似人的形體在逼近，遮住他們的臉，穿越視線，鐵和距離使他們沉重。沒有聲音，除了風(fēng)橫吹路面，用白堊般細(xì)微的塵土填充車轍。仿佛內(nèi)部的門在關(guān)閉，一天迎來它黑暗的旅程，身后的九座橋一一摧折。夜間動物的聲響看不見的翅膀掃過頭頂?shù)娜~簇；霜在獸蹄下碎裂，河水流動著匯入郊狼的孤鳴。它們踩著月光行走，我們借著跳耀的營火來去，身體里的鬼懷揣巨大、受傷的心。詩那即將襲來的嚴(yán)冬的巨大悲傷懸掛在空氣里這陰沉的九月。今天一條泥濘的路粘滿落葉，明日凍硬的土地和一只足印10將發(fā)出冰的釉光。透過來的太陽

2、依舊暖和，而路陷在影子里；你的手在我的手中發(fā)冷。我們的漿果已摘下，蘑菇也采好，我們各自在心里藏起一小塊夏天，就像老鼠把根莖儲存在惟有它們知道的地方。我們相信還未降臨的生命，當(dāng)一棵光禿的樹默默站立在變黑的樹葉上；但此時在那條路的轉(zhuǎn)彎處停下腳步聆聽：一只南飛的鳥它奇異的歌聲漲滿靜寂的黃昏正從那棵樹梢流淌。寫在陶淵明之后這絕非第一次我在荒野中獨眠。高草懷著沉沉的草籽把影子投上石碑，風(fēng)將盤問白楊然后留下我獨行。九月在即，催種子入土地——路過的小鳥攪動落葉瑟瑟。那些帶我到這里的必將消散，回歸各自的屋宇，各自的生計。10獨自在沙子的黑暗中我將躺臥千年，千年沒有溫暖沒有觸

3、摸，千年不語。暮色中的李煜香氣自玫瑰飄落。冰雨，東風(fēng)撒播一千顆種子……一切事物之光，你凋零。紙盤傳奇它們的祖先追溯回森林。那里整個家族挺立，驕傲，濃密，健壯。直到貧苦的年代，因為火和干旱族長們先后坍圮。土地被剝奪，征稅，青壯年被砍倒賣給紙廠。它們中的成年男女全部碾碎，漂白，浸入苦澀的酸液，它們纖維殆盡變成鋸屑列位于一千萬子孫。它們的身影遍及野餐，球賽場，住家，和官方場合。它們單薄，柔韌，滲透性好，千人一面，10它們存在是為了最終被丟棄。灑掉的牛奶每當(dāng)我看見牛奶灑在桌上，又一只玻璃杯打翻，我會想起那些徒勞的奶牛。多少噸草料被用盡，多少奶牛的乳房被注滿再擠空，森

4、林一片接一片砍光了制成紙箱，成千上萬支蠟燭在消融……一大張碰灑的牛奶的桌布鋪在全世界的餐桌上，有個孩子站著手中拿一塊浸透的海綿，說他不是故意的。阿靈頓國家公墓面無血色，這些小小的白色石碑，他們名字里的金屬，陰郁而陌生我的祖國多么鎮(zhèn)定。我的父親葬在這里，還有他的父親，眾多順從的生命。我也可能前來當(dāng)我的壽命用盡，可是這塊土壤無法給予我安寧。這些死亡陣地缺少坍塌的石柱，一段傳奇，用布滿坑洞的青銅寫成講述一個城市如何淪為瓦礫。泥土中應(yīng)該有豐厚的榴霰彈碎片和骨碴；10為那神龕點一盞燈以鮮血為燃料，如果鮮血能夠點燃。*ArlingtonNationalCemetery，

5、阿靈頓國家公墓，美國軍人公墓，位于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縣，與首府華盛頓一水之隔。你肩上的太陽我們挨著在草叢里躺下，睡一會然后醒來，仰面看三葉草和箭一樣的葉片，看樹葉和云朵黯淡、毛茸茸的腹面。成為一粒種子真神奇，一生的成長在望，就像童年時一切事物都很近又很遠(yuǎn)，一只徐徐爬行的昆蟲一堂無聲的課。可能不會再有明澈如水的眼神，你肩上的太陽，當(dāng)我們站起身來抖落滿身的草，高高的在這初放的綠色清晨。宇宙塵，一首小詩從垂死的星體的殘骸這場粒子雨下下來用光明澆灌空虛……原子的海浪急著回家，巨星崩塌，不安定的客人無力久留……太陽的心臟變紅，膨脹，他強(qiáng)大的氣息在延續(xù)，而他物質(zhì)的外殼終有

6、一日將蒙上白霜。10在獵戶座光熱的領(lǐng)域群星在聚合，正如我們每天夜里所見，熾烈，至死不渝。從冰冷的逃逸的塵埃那未在和永在，靜寂與空虛將到來……這臂膊，這手，我的聲音，你的臉，這愛。貓頭鷹在做夢人的面具里所有經(jīng)我們捶打、分割并焊接的銅和錫都不再有獸性或人性。不再有，石頭經(jīng)手的溫度做成肉體，傾注的熱填滿乳房、肚腹和大腿。這出自古老情感的手藝被稱為黑夜的獅子化身，讓雨具有形體風(fēng)開口說話——貓頭鷹在做夢人的面具里，一只石獸在沉睡……通過敲打和割炬消縮成一塊熔渣，鉻表面的一個銹疙瘩。于是，磨砂輪產(chǎn)生黑色粉末，明亮而剛勁的金屬刨花掉在車床底下：替這些拉制鋼絲人說話吧他們大

7、步邁向彼此在一塊掃凈的青銅上方。對他們而言，沉默太刺耳，陽光太強(qiáng)烈。10無論他們走出多遠(yuǎn)始終無法彼此接近。*原注：這首詩是一部濃縮的雕塑藝術(shù)史，從早期貫穿當(dāng)代。最后三節(jié)描寫阿爾貝托·賈科梅蒂一件著名的銅雕作品。亞洲博物館指南裹著腳，在貓頭鷹王之下，黑暗公主與闊步的祭司先于我們，帶領(lǐng)身穿麻布壽衣的死者，我們學(xué)會了王位上不安父輩們的經(jīng)驗：要強(qiáng)大就必須粉碎你腳下的黑暗，摧斷你敵人的脊背咆哮著朝光舉起拳頭：隔著玻璃，那把石斧保持了它的尖利、重量和用途：一只綠色小蜣螂，安放在墓穴里，指導(dǎo)陰間的生活好過福音書上的法則。仿佛先知口中眾生云集的圣城，那里將備有太陽柱和月亮門

8、，將為牛準(zhǔn)備稻草為蛇準(zhǔn)備樹。情侶們將有過夜的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