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與錢穆文化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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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適與錢穆的文化智慧胡適與錢穆都是中國現(xiàn)代歷史上有影響力的學者，其一生恩怨行止、學問分歧所體現(xiàn)的有典型意義的不同的文化態(tài)度與文化智慧，對于深陷于東西方文化之爭的今天的人們，無疑依然有著極強的代表與啟示性的意義。錢穆自學成才，后來到北大任教，胡適起了關鍵的作用，但錢穆卻并不因此而在學術上茍同他。他的許多觀點都與胡適不一致。胡適認為老子年代早到春秋晚年，略早于孔子。錢穆認為老子晚到戰(zhàn)國，晚于孔子，略早于韓非。學生知道他們之間學術觀點不一致，故意拿胡適的觀點來詰問錢穆，他也毫不掩飾，經常在課堂上批判胡適。據他的學生回憶，他常當眾說，“這一點，胡先生又考證錯了！”并指出哪里哪里錯了。一次，商務印書館想

2、請胡適編一本中學國文教材，胡適認為錢穆有多年中學教書經驗，希望他能與自己合作主編。但錢穆卻婉言謝絕了，他認為兩人對中國文學的觀點大相徑庭，一起編不合適，最好各人編一本，讓讀者比較閱讀。胡適沒想到他會拒絕，氣得拂袖而去，從此兩人漸行漸遠。其實，胡適與錢穆的交往，具體的學術分歧尚在其次，錢穆不滿胡適最主要的一方面，是胡適提倡的新文化運動，蕩滌傳統(tǒng)價值倫理，批判中國傳統(tǒng)文化提倡西化，使得他們在一系列方面缺乏共同語言。錢穆評新文化運動，“凡中國固有必遭排斥”，“厚誣古人，武斷已甚”。對胡適本人，也連帶批判：“當時中病實在一輩高級知識分子身上。而猶如新文化運動諸巨子，乃群據大學中當教授，即以大學為根據地

3、大本營”，“胡適之在北京大學明白昌言，中國之有大學必確然自北京大學始?！迨贰d歷代國立太學皆擯不得列于大學之林。此誠無法解說者?！睂ψ约?，則慶幸：“時余已逐月看《新青年》，新思想新潮流坌至涌來。而余已決心重溫舊書，乃不為時代潮流挾卷而去。及今思之，亦余當年一大幸運也?！薄爸劣诋敃r國人群慕西化，則自慚谫陋，未敢妄議。”（《師友雜憶》）胡適是中國現(xiàn)代自由知識分子的代表，他留學美國，就學于杜威教授，并終身服膺于實驗主義，自稱是杜威的信徒。1919年回國以后即領導新文化運動，批判中國文化，認為中國文化落后于西方文化，“我們必須承認我們百事不如人，不但物質機械上不如人，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并且道

4、德不如人，知識不如人，文學不如人。音樂不如人，藝術不如人，身體不如人?！保ā督榻B我自己的思想》）“中國人對于西化問題，曾有三派的主張：一是抵抗西洋文化，二是選擇折衷，三是充分西化?？咕芪骰诮袢找殉蛇^去，沒有人主張了。但所謂‘選擇折衷’的議論，看去非常有理，其實骨子里只有一種變相的保守論。所以我主張全盤的西化，一心一意的走上世界化的路。”（《充分世界化與全盤西化》）錢穆與同時代的其他大師相比較，有所不同。他既沒有念過大學，非學院派，也沒有留過洋，非留洋派。他來自于中國社會最基層的江南小鎮(zhèn)的鄉(xiāng)村。在一派祥和安寧的氛圍濡染成長的錢穆自然對古圣先賢滿懷“溫情與敬意”，他對留學生中鄙視祖國文化的人，極

5、為反感，說這種人一登洋船，面目全非。他說，“若一民族對其已往歷史無所了知，此必為無文化之民族。此民族中之分子，對其民族，必無甚深之愛，必不能為其民族真奮斗而犧牲，此民族終將無爭存于并世之力量?！薄八^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有一種溫情與敬意者，至少不會對其本國歷史抱一種偏激的虛無主義，（即視本國已往歷史為無一點有價值，亦無一處足以使彼滿意。）亦至少不會感到現(xiàn)在我們是站在已往歷史最高之頂點，（此乃一種淺薄狂妄的進化觀。）而將我們當身種種罪惡與弱點，一切諉卸于古人。（此乃一種似是而非之文化自譴。）”（《國史大綱》引論）中西文化的優(yōu)劣比較乃是鴉片戰(zhàn)爭之后的中國人在追求國富民強中遇到的最頭痛的一個問題。國人對

6、于中西文化的比較態(tài)度，從盲目排斥西方文化到中體西用，從全盤西化到西體中用，從扶清滅洋的義和團運動到解放后幾十年的閉關自守妖魔化西方文明，從洋貨充斥的十里洋場上海租界到星巴克的數(shù)量已經成為一個城市對外開放程度的指標的今天時代的“東方巴黎”或者“亞洲芝加哥”，東西方文化的長短優(yōu)劣的是非曲直在西方文明的強勢之下似乎已喪失了理性判斷的心理基礎和得出與現(xiàn)代科技和西方經濟、政治模式的強大統(tǒng)治力量相反方向的結論的任何可能與必然性。然而在一片歐風美雨的社會環(huán)境中，我們也看到從現(xiàn)代到當代，從錢穆到現(xiàn)代儒家文化保守主義者的堅守民族文化本位的篤定的精神力量，一代保守主義的學人頑強地認定唯有更強大的精神與道德力量才是

7、改變與完善現(xiàn)代文明的至深根基，而以儒學為核心的道德本位性質的中國文化無疑具有代表著這樣一種更強大的精神與道德力量的文化方向的意義。西方文明的優(yōu)勢在于現(xiàn)代科學與民主的政治制度的體系，然而自康德以降的現(xiàn)代性思潮割裂真與善、科學與道德、科學與宗教的聯(lián)系卻寓示著一種本質上危險的文化與文明的發(fā)展方向?？档碌男味蠈W將科學局限在現(xiàn)象的范圍，將信仰局限在不可證實的自在之物的范圍，既避免了有限的人類理性盲目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