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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天窗的屋子》 我如癡如醉地眺望了這些美麗無比的東西片刻, 冷不防伸出手, 試著去摘那最小的一朵銀色的花。 于是, 花的影子被我捏住了?! 『眯┠昵叭ド嚼锏臅r候,在一幢有趣的屋子里投過宿。 那是朋友的別墅,是一幢有點(diǎn)像山小屋[15]風(fēng)格的建筑,不過,那屋子有個天窗?! √齑罢婧谩R坏揭估?,從天花板上那個被切成正方形的窟窿里,看得見星星,看得見月亮,看得見流走的云。因?yàn)槟欠孔拥奶齑拌傊粔K透明的玻璃,所以白天雖然有點(diǎn)晃眼,但晚上,卻能遮蔽雨露,暖烘烘地有一種在野外宿營的感覺。 一開春,我一個人在那屋子里住了三天左右。當(dāng)我被各種各樣的悲傷壓著、神經(jīng)幾近崩潰、不想再活下去的
2、時候,一個好心的朋友勸我來到了這里?! 霸谖业纳叫∥堇镬o養(yǎng)一段時間吧!這會兒,一個人也沒有,安靜不說,院子里的辛夷花[16]開了,漂亮極了。” 當(dāng)我看到那株覆蓋了小屋的半個屋頂、枝繁葉茂、開滿了白花的辛夷樹的時候,我長舒了一口氣,感到終于來到了一個能慰藉心靈的地方?! ∥葑永镉幸粋€小廚房,我在那里做一個人的飯?;驈暮舆叢蓙硭踇17],做成醬湯,或把八角金盤[18]的嫩芽裹上面粉油炸,或涼拌不知道名字的綠葉子。白天聽小鳥叫,夜里眺望著天窗外面的天空進(jìn)入夢鄉(xiāng)?! 【瓦@樣,到了第三天的晚上—— 那天夜里,恰好是滿月。從天窗里射進(jìn)來的月光,分外明亮,我覺得自己就好像坐在海底上似的。 辛
3、夷樹的影子,清晰地落到了鋪在天窗正下方的被子上?! ∥疫€是頭一遭看到樹的影子這樣鮮明,簡直就如同工筆畫一樣地映了出來。當(dāng)有風(fēng)吹過的時候,即使是僅有幾朵花簌簌作響,被子上的影子也會搖晃起來。就連最遠(yuǎn)的那根樹枝尖兒上的花骨朵兒的影子,也會靜靜地?fù)u晃起來。突然,影子中仿佛飄出了花朵們的笑聲?! 疤懒恕薄 ∥覂墒謸卧诒蛔由?,細(xì)細(xì)地瞅著影子。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影子的花。 于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呢?我僅僅是摸了一下那飽鼓鼓的花的影子,它就帶上了一點(diǎn)銀色。我吃了一驚,又去摸別的花的影子。結(jié)果,那些個影子也“嚓”地放出了銀色的光,就好像是花叢中星星一顆接一顆地亮了起來?! ∥易呋鹑肽У孛鹦?/p>
4、的影子來了。落在被子上的影子,總共有三十個吧!我從一頭摸起,當(dāng)所有的影子都染成了銀色的時候,我的心中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感動。我如癡如醉地眺望了這些美麗無比的東西片刻,冷不防伸出手,試著去摘那最小的一朵銀色的花?! ∮谑牵ǖ挠白颖晃夷笞×??! A在我手指之間的影子,還是花的形狀。而且,依然是那種魅幻般的銀色?! 巴郯?,媽媽,不得了!我抓住花的影子啦!” 我情不自禁地這樣喊了起來。 為什么這個時候,我又犯了兒時的毛病呢?我是最小的一個孩子,以前,不管是高興也好,嚇著了也好,必定要“哇啊,媽媽”地大喊大叫……當(dāng)我想起來媽媽三個月前去世了的時候,頭突然一陣昏沉,我閉上了眼睛。一股奇妙的悲傷
5、涌了上來,我快要流淚了。啊啊,月亮在天窗上看著我,看著要哭出來的我在笑……這么一想,我睜開了眼睛,被子上的花的影子,又回到了毫無變化的灰色。我沐浴在天窗下面的灰色的影子里,像落網(wǎng)的小魚一樣,坐在那里?! ∥翌D時就喘不過氣來了,一骨碌躺倒了。于是,接二連三地回憶起了以往的悲傷與煩惱。我一邊眺望著天窗對面的大大的月亮,一邊想,要是不下山,就這樣永遠(yuǎn)地眺望著天空就好了。然后,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贿^第二天早上一醒過來,吃了一驚?! ∫?yàn)槲沂稚暇o緊地捏著昨天晚上的影子?! ∧鞘且粋€呈花的形狀、銀色的東西。雖然說是銀色,但發(fā)出的是舊銀子的暗淡的光,特別薄,對了,薄得就像鋁箔一樣?! 疤屓顺泽@
6、了……” 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被從天窗射進(jìn)來的朝陽一照,房間里的樹影雖然還在晃動,但那不過是普通的影子,再怎么揉搓,再怎么想抓起來,都沒有用了,只有這個沐浴著昨天晚上的月光落下來的影子…… 我把花的影子托在手上細(xì)細(xì)地看過之后,輕輕地裝到了襯衫的口袋里?! ∽詮陌岩黄ǖ挠白诱紴榧河虚_始,我的耳朵就變得能聽到一種不可思議的聲音了。只要我呆在那個屋子里頭,不論是做飯也好,讀書也好,躺著也好,上方總會有一個細(xì)細(xì)的聲音在呼叫: “還回來, 還回來, 把影子還回來?!薄 ∵@時,我吃驚地仰起頭,是白色的辛夷花在天窗上晃動。 ?。湓诳粗野 # ∵@種感覺讓我嚇了一跳。自從來到這里以后(又
7、豈止是來到這里以后呢,生下來以后還一次也沒有過),我對于“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識。至于樹會呼喚人、會盯著人看,連想也沒有想過。然而這一刻,對于我來說,辛夷樹卻變成了有生命的對象。 我坐在天窗的正下方,仰著頭,試著“喂”地招呼了一聲。結(jié)果,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 “干嗎?” 辛夷樹說話了。 “啊、啊,為什么能抓住影子呢?” 樹回答: “是月亮在惡作劇喲!” 見我愣在那里發(fā)呆,辛夷樹用甜美的聲音繼續(xù)說: “月亮特別喜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