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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的“衰”字讀音唐作藩 選自《語文修養(yǎng)與中學(xué)語文教學(xué)》（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版）。唐作藩，語言學(xué)家。?唐代詩人賀知章的名篇《回鄉(xiāng)偶書》(其一)已選入初中語文課本第一冊，有初等文化水平的人大都能背誦，但對“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的“衰”字讀音往往拿不準(zhǔn)，或有不同的看法。這里談點(diǎn)個人的意見。?“衰”字在現(xiàn)代普通話里有三種讀音：?1．讀ｓｕō，同“蓑”?！墩f文·衣部》：“衰，草雨衣”。經(jīng)傳古籍多作“蓑”，本是以草編成的雨衣，南方多用棕櫚毛制作，俗稱“蓑衣”。“衰”字這一音義，現(xiàn)代口語里已不用了，完全為“蓑”字所替代。2．讀cuī。
2、常用的意義有二：一是指舊時的一種用粗麻布制成的喪服，后來又寫作“缞”?！稄V韻·灰韻》：“缞，長六寸博四寸，亦作衰?！币皇怯糜凇暗人ァ?，即由大到小依一定等級遞減的意思，如《左傳·桓公二年》：“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鄉(xiāng)置側(cè)室，丈夫有貳宗，士有隸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引申為減退?！稄V韻·支韻》：“衰，小也，減也，殺也。”這些用法多見于古典詩文，現(xiàn)在也很少用了。?3．讀ｓｈｕāｉ。衰微、衰落、衰弱等的意思?！墩撜Z·微子》：“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廣韻·脂韻》：“衰，微也?！边@也是現(xiàn)代常用的音義。?那么，“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的“衰”字讀
3、音又是什么?讀ｓｈｕ?。?，還是讀cuī?此處“衰”字的意義很明白，是指鬢毛減少，疏落，而不是衰老的意思。再從整首絕句的韻腳來看，與“衰”字相押的是首句“少小離家老大回”的“回”和末句“笑問客從何處來”的“來”。此三字在“詩韻”即“平水韻”中屬同一灰韻，它們的韻腹(主元音)和韻尾本相同，大抵都是ai，唯韻頭(介音)開合有別。宋元以后，由于語音發(fā)生演變，北京話和其他許多北方話原灰韻的開口(即《廣韻》的哈韻)字，如“該、開、、孩、皚、哀、胎、臺、來、哉、猜、才、鰓”等，其韻母變讀為-ai；而合口(即《廣韻》的灰韻)字，如“瑰、盔、灰、回、桅、摧、
4、衰、堆、頹、雷、杯、裴、胚、梅”等，其韻母則變讀-ui或-ei。?因此，無論從字的意義或全詩的用韻來看，這句詩中的“衰”字自然當(dāng)讀為cuī。不僅我們在課堂上這樣講讀，人民教育出版社統(tǒng)編的中學(xué)語文課本初中第一冊、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文學(xué)研究所選編的《唐詩選》(上冊，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8年4月第1版，68頁)和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唐詩鑒賞辭典》(1983年12月第1版，52頁)也都注讀cuī。?有人說，“衰”念cuī，雖與“回”字同韻，但與“來”字韻腹不同，不能相押。這是現(xiàn)代讀音的不同，如上所說，是語音演變的結(jié)果。而在賀知章所處的唐代無疑是同韻
5、相押的。這種古代詩韻本來很諧和，由于歷史發(fā)展，變得不相押，是很普遍的現(xiàn)象。例如杜甫《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十首》之三：“旁舍連高竹，疏籬帶晚花。碾渦深沒馬，藤蔓曲藏蛇。詞賦工無益，山林跡未賒。盡捻書籍賣，來問爾東家。”韻腳“花、家”和“蛇、賒”，在唐韻里本同屬麻韻，今普通話和一些方言里也分化為不同的韻母了。?有人說，把“鬢毛衰”的“衰”讀作shuāi或讀同“揣”(chuāi)，這首絕句就押韻了。這種主張顯然有問題，既不符合字義，也背離古韻及其演變規(guī)律。因為古詩韻“平水韻”的灰韻合口字，今普通話沒有讀-uai韻母的，況且灰韻屬蟹攝一等韻，無知、
6、照系聲母，因而不可能有演變?yōu)榫砩嗦暷傅淖帧Ｖ挥兄箶z脂韻合口字，今有讀-uai韻母的，如“揣、衰(～老)、帥、率(～領(lǐng))”等。而這首詩押的是灰韻，而不是脂韻，而且還有“回”字，普通話也不念huái。?有人說，用方言念這首詩的韻腳“回、衰、來”就押韻了，因為方言里保存較多的古音，比如山西平遙話。但我國方言復(fù)雜，發(fā)展不平衡，各地方言所保持的古音成分也頗不一致。讀起古詩來究竟該按哪種方言呢?如用你的平遙家鄉(xiāng)話，讀賀知章這首《回鄉(xiāng)偶書》，是和諧了。但讀杜甫的《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十首》之三就不見得押韻了，因為平遙方言里“花、家”和“賒、蛇”韻腹也不一
7、致，屬于不同的韻(參看侯精一、溫端政主編《山西方言調(diào)查研究報告》，山西高校聯(lián)合出版社，1993)。然而，南方某些方言區(qū)的人讀來又相諧了。又如李商隱《登樂游原》：“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表嵞_“原”和“昏”在平水韻中屬元韻，自然相押，而現(xiàn)代南北許多方言(包括普通話和平遙話)，二字韻母都不同了。主張用方言讀古詩的先生又如何改讀才相押呢??所以，我們贊同國家教委的決定：在全國推廣普通話，在各級各類學(xué)校里提倡學(xué)習(xí)普通話。特別是語文教學(xué)，無論念課文(包括古今散文)、朗誦古代詩歌都應(yīng)該用普通話。凡遇有韻而讀來不相押的地方，可以
8、告訴學(xué)生：這是古今音的不同。詩歌韻文的時代越古，現(xiàn)在讀來不相押的地方也越多，不足為奇。由此可以幫助學(xué)生樹立正確的唯物史觀。?至于個人喜歡用自己的方言讀古詩，閉門高聲吟誦，那是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