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史研究的過去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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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魏晉南北朝史研究的過去和現在【編者說明】這是田余慶先生20年前的舊作，是作者于1984年秋在四川成都召開的中國魏晉南北朝史學會成立大會暨首屆學術討論會上所作的大會發(fā)言。文章載中國魏晉南北朝史學會編《魏晉南北朝史研究》，頁1-6，四川省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年3月第1版?！　　　≈袊返难芯繝顩r，各段很不平衡。長期以來，周、漢、唐、明諸朝歷史最受重視，主要的原因是國家“一統(tǒng)”，有盛世，有英主，有武功，典章制度燦然可觀，文化比較發(fā)達。至于分裂時期的歷史，歷來總是被忽視，因為它往往延續(xù)于動亂之中，沒有多少可以被稱道的文治武功，典章制度也很混雜。魏晉南北朝的歷史，總是處于被忽視、受冷落的地位

2、?！　∥簳x南北朝時期，當代史料編纂很盛，但都屬于別史、雜史、載記之類，而且多出私家之手。后來正史編纂告成，大量史料也就散失殆盡。魏晉南北朝歷時不過四百年，所含正史卻有一志八書二史，如果加上隋書，總數達十二種，占二十四史之半。這一事實，正好說明魏晉南北朝史料紛繁雜亂，亟須作進一步的綜合整理工作。但是在中國的王朝時期作過這種系統(tǒng)的綜合整理工作并取得重大成果的，我認為只有北宋劉恕一人。經劉恕整理的的這四百年的歷史資抖，構成《通鑒》的一部分約一百二十卷。它揉和了幾部正史的主要資料，還增添了一些正史以外的資料，于敘事中首尾相呼，南北對應，極具水平?！端问贰⑺鳌氛f：劉恕“于魏晉以后事考證差謬，最

3、為精詳?！边@個評價是恰當的。劉恕以后數百年間，魏晉南北朝史料散佚更甚。唐宋以下頗富史料價值的筆記小說中，也沒有多少魏晉南北朝史料可供鉤嵇。史料整理更無從說起。干嘉考據風起，出現了錢大昕、王鳴盛、趙翼等家考史著作。魏晉南北朝史以其所含正史種類特多，在諸家考史著作中占有較大比重。此外在正史的補注以及補表、補志中，涉及此段歷史的也較多。干嘉的務實學風是非常可貴的，這種學風影響下形成的考史、補史著作，有很高的學術價值。但是干嘉學者的史學思想缺乏新意，沒有導致魏晉南北朝研究的重大發(fā)展。　　歷代關于魏晉南北織史的研究成果不過如此，比之于漢、唐盛世歷史來，這塊學術園地顯得非常荒蕪，究其原因，我認為主要

4、是古人囿于其時代水平，不具備理解魏晉南北朝歷史的眼光，因而不能從深處思考這段動亂歷史的意義和作用，不懂得魏晉南北朝史為什么會孕育、生成出來，為什么又會孕育、生成另一段歷史?！　《兰o以來，中國史學界發(fā)生了重大變化。西方資本主義世界歷史研究的成果，啟發(fā)了中國史家的思想。一部分中國史家繼承干嘉務學風，突破了干嘉的狹隘眼界，重新探討魏晉南北朝史的歷史內涵，出現了一批前所未有的研究成果，其中貢獻最大的，是深受國內外史家景仰的陳寅恪先生?！　￡愐∠壬哂袗蹏?、正直的士大夫情操和博學深思的中國文化學養(yǎng)。他在學術研究方面雖然保持著傳統(tǒng)史學的風貌，但是他的史學思想和史學方法都具有全新的內涵。他著眼

5、于較長的歷史過程，在較高的層次上探討魏晉南北朝歷史的脈絡所在，提出并解答了許多前人認識所不及的東西。他重視以不同的種族、家族、地域、文化為背景的社會集團的活動，從中發(fā)現歷史的聯系和推移，并以之解釋各種紛繁的歷史現象，他師承干嘉而又不拘泥于干嘉，在魏晉南北朝史研究中開辟新途徑，奠定新基礎，起了劃時代的作用。陳寅恪的研究影響了幾代史學工作者，近幾十年來研究魏晉南北朝史最有成就的學者，幾乎都是陳寅恪的弟子或私淑弟子，而他們的研究，幾乎都是在陳寅恪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誠然，陳寅恪的功力和成就更多地是在唐史研究方面，但他的唐史體系在內容和方法上都是上承魏晉南北朝史。正是從魏晉南北朝史研究中發(fā)現了重

6、大的線索，才使他的唐史結構得以形成。他分析唐史中的文化影響、制度淵源、地域關系和家族關系、學術思想的政治背景等方面的問題，跟他分析魏晉南北朝史是一脈相承的。我們現在在這里召開魏晉南北朝史學術討論會時，不能忘記這位碩果累累的先行者，陳寅恪按照他自己的家世背景、學術素養(yǎng)從事研究，達到了一個真正的高峰，解放后，陳寅恪繼續(xù)按照他自己的獨特途徑從事研究，發(fā)表了許多精辟的論著。不過陳寅恪畢竟有他自己的局限性。而陳寅恪受到局限的方面，解放后的史學界正在予以修正和補充，陳寅恪作過劃時代的貢獻，解放后的史學界也已經并將要繼續(xù)取得劃時代的成果，不過這兩個時代的含義不同罷了。　　陳寅恪關于種族問題的研究成果，

7、大體在種族來源、人物家世血統(tǒng)之種族背景、上層人物在文化血統(tǒng)的漢化或胡化等力而。解放后的研究，則除此以外還將種族問題上升為民族共同體問題。并進而研究各民族在此期間的社會結構及其發(fā)展歷程，各民族的相互關系，民族斗爭和民族融合，等等?！　￡愐￡P于大族的文化特征和政治作用的研究成果，大體在家族背景、學術習染、婚宦狀況等方面。解放后的研究，則除此以外還將大族看作—個特定的具有相應經濟基礎的社會階層。并且把它放在社會各階級的相互運動這一總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