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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倫特政治哲學(xué)片議》由會員上傳分享,免費在線閱讀,更多相關(guān)內(nèi)容在工程資料-天天文庫。
1、阿倫特政治哲學(xué)片議一如果用獨自憑欄來指喻詩人(詞為詩余,故詞家亦詩人),用無限江山來指喻政治,那么,南唐后主李煜的長短句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豈不是傳達了詩人與政治之間永恒的緊張與沖突有欄干處即有詩人,普天江山莫非王土。二十世紀最別具一格的政治哲學(xué)家漢娜阿倫特(HannahArendt,1906-1975)則認為,在西方,恰恰是哲人而非詩人與政治之間發(fā)生了永恒的緊張與沖突,其標志性事件是對蘇格拉底的審判及定罪正如對耶穌的審判及定罪乃是發(fā)生于天國與塵世政治之間的永恒緊張與沖突之標志性事件[1]。阿倫特認為,真理與意見
2、的對峙,無疑是柏拉圖從蘇格拉底的審判中得出的、最為非蘇格拉底式的結(jié)論[2]。在雅典人民及人民代表看來,專注于所謂真理的哲人,不僅無益、而且很可能有害于城邦的穩(wěn)定與發(fā)展,因而必須受到審判與嚴懲。在柏拉圖看來,唯有哲人了解人類的洞穴困境,因而哲人的絕對善[真理]高于城邦的暫存善[意見]。蘇格拉底之死意味著哲人的獨自憑欄與城邦的無限江山之間,其緊張與沖突已不可調(diào)和,故哲人要么如柏拉圖般幻想真理的專政[3],要么如亞理士多德般身處險地、立即走人。據(jù)傳,亞理士多德為此沉痛地說過一句話:雅典人不應(yīng)該對哲學(xué)犯兩次罪[4]。柏拉
3、圖從蘇格拉底的審判中得出的另一個結(jié)論是對話技藝與說服技藝的對峙[5]。語言是存在的家園。政客用語言去說服民眾。哲人用語言來傳達真理。用語言說服民眾的技藝,是一種政治技藝,古希臘人又稱之為Rhetorica,國人譯為修辭學(xué)[6]?!兑住吩疲盒揶o立其誠,所以居業(yè)也??追f達《周易正義》曰:辭謂文教,誠謂誠實也。外則修理文教,內(nèi)則立其誠實;內(nèi)外相成,則有功業(yè)可居,故云居業(yè)也。可證亞理士多德的《修辭學(xué)》是一部政治學(xué)著作而非文藝學(xué)著作。說服或修辭是一種教化,是一種以暴力為后盾的非暴力政治技藝,是《尚書洪范》中所謂治民三德之一
4、的高明柔克。用語言傳達真理的技藝,是一種愛智的技藝(哲學(xué)的技藝),古希臘人稱之為對話(dialegesthai),國人譯為辯證法[7]。柏拉圖的對話錄即是一種哲學(xué)而非戲劇、更非時事劇。對于柏拉圖洞穴寓言中的哲人而言,走出洞穴意味著真理的敞開:太陽絕對理念照亮了永恒的理念世界,種種理念則是稍瞬即逝的事物和終有一死的凡人之本原。然而,哲人亦是凡人,他不得不返回洞穴世界,但他的眼睛已不能適應(yīng)洞穴世界的黑暗,他的思想已不能符合洞穴世界的常識[8]。問題是,哲人為什么不說服民眾走出洞穴世界呢?阿倫特認同柏拉圖的看法,認為哲
5、學(xué)始于驚詫,始于他面對整個宇宙,就像他在死亡的那一刻將要再次面對的那一瞬間[9]。作為政治最高技藝的說服技藝無法陳述這種具體而獨特的體驗,更何況大多數(shù)人拒絕承受這種驚詫,換言之,大多數(shù)人根本拒絕放棄成見、走出洞穴和承受真理。因此,真理只能限于哲人與自我、哲人與哲人(有時如莊子般寓于一些假想的人物)之間的對話。然而真理只要一落入語言的筌締,它必然顯現(xiàn)為政治社會中的一種意見,必然與多數(shù)常識性意見構(gòu)成緊張與沖突。由此,再一次證明哲人別無選擇,要么登基為王,要么遠離政治。阿倫特認為,理想中的城邦政治不應(yīng)該存在意見與真理、
6、說服與對話的沖突,向我敞開其自身的世界原是同一個世界,人們之所以有不同的意見,只是因為他們在世界中占據(jù)了不同的位置[10]。真正的蘇格拉底而非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應(yīng)該是真理的助產(chǎn)士,他接生每一個公民意見中所擁有的真理,從而使整個城邦更接近真理,這是哲人參與城邦政治的唯一形式。因此,對話并不是通過消除意見或觀點來得出真理,相反,是在意見本身所具有的真理性意義上來展示這些意見。那么,哲人所扮演的角色就不是城邦的統(tǒng)治者,而是它的牛虻,他要做的不是將哲學(xué)的真理告知公民們,而是要使公民們自身更接近真理[11]。哈貝馬斯的公
7、共交往理論顯然源出阿倫特的理想城邦政治學(xué)。阿倫特認為,理想城邦政治的實質(zhì)是一種友情政治,從朋友的視角看世界,應(yīng)該知道,那為他們所共有的世界是如何、并且是以何種特殊的表達方式呈現(xiàn)在對方眼中的,而作為一個普通人是永遠不平等、永遠有差別的。在真正的蘇格拉底而非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看來,只有懂得如何與己共處的人才適于與他人相處。只有自己才是人們無法分開、無法脫離、血肉相連的人[12]。人在與自我阿倫特稱之為良知的孤獨對話中,他依然置身于、并影響著一個敞開的世界,使之變得更好或更壞,這也是政治。我不知道德里達的友愛政治論[
8、13]是否源出阿倫特的理想城邦政治學(xué),但我敢肯定阿倫特的理想政治難逃被德里達解構(gòu)的命運。然而,無論緣于親歷的史實還是知性的誠實,阿倫特心中的蘇格拉底依然無法避免與城邦的沖突,換言之,哲學(xué)永遠無法避免與政治、特別是與極權(quán)政治的沖突。自從蘇格拉底被押上人民法庭的那一刻起,敗訴的命運已無可逃避他若采用對話的技藝、哲人的口吻為自己辯護,無異是用神性世界的真理來貶抑人性世界的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