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上博簡《孔子詩論》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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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讀上博簡《孔子詩論》札記《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一）》出版後，已有多位學(xué)者著文討論[i]。筆者在學(xué)習(xí)過程中，亦偶有心得，不揣譾陋，草成此文，以就教于方家。一《孔子詩論》二號簡原書註釋者讀作：寺也，文王受命矣?！对A（頌）》坪（平）德也，多言後。其樂安而遲，其歌紳（壎）而（篪），其思深而遠(yuǎn)，至矣！《大夏（雅）》盛德也，多言其中，“坪德”一詞，註釋者讀為“平德”，認(rèn)爲(wèi)是指周初文王、武王“平成天下之德”。今案，所謂的“《訟（頌）》坪（平）德也”是與下文的“《大夏（雅）》盛德也”相對而言的，而“盛德”一詞我們無法確定其所指，那麼所謂“坪（平）德”似乎也應(yīng)該理解為泛稱。而且將“平德

2、”解為“平成天下之德”，也有增字解經(jīng)之嫌。在戰(zhàn)國楚文字中，“坪”字很常見（參看何琳儀師《戰(zhàn)國古文字典》831頁；滕壬生《楚系簡帛文字編》964～965頁），所從“平”字豎筆雖然也多彎曲向左，但均為一筆，與簡文此字顯然不同。此字應(yīng)分析為從土從旁，釋為“”，在簡文中讀為“旁”?！墩f文》：“旁，溥也，從二闕，方聲?！惫痧ァ读x證》：“溥也者，本書‘溥，大也’，《釋詁》：‘溥，大也’?！稄V雅》：‘旁，大也’，《書·說命》‘旁招俊乂’傳云：‘廣招俊乂’，《周書·世俘解》‘旁生霸’孔注：‘旁，廣大也’?！笨梢姡芭浴弊譃閺V大、周遍之意?！芭缘隆笔菑V大、周遍之德，與“盛德”含義相近，而又

3、有所區(qū)別。李零先生雖然也將“旁德”釋為“平德”，但他認(rèn)爲(wèi)“簡文是說《頌》的配樂（器樂）非常舒緩，歌聲（聲樂）非常悠遠(yuǎn)，……‘盛德’疑指比《頌》高亢”[ii]，劉釗師懷疑“其歌紳而□”應(yīng)讀為“其歌伸而延”[iii]，從文意上看，都是很有道理的。無論是“伸而延”還是簡文的“深而遠(yuǎn)”，都與“旁”字廣大、周遍的含義相應(yīng)?！碍啊弊钟忠婌丁犊鬃釉娬摗返谒奶柡啠涸辉娖洫q旁門，與賤民而□之，用心也將何如，曰《邦風(fēng)》是也。這裡的“旁”，我們懷疑應(yīng)該讀為“坊”?！墩f文·新附》：“坊，邑里之名，從土方聲。”坊門，是指里巷之門。二《孔子詩論》第五號簡有這樣一段話：《清廟》，王德也，至矣。敬宗廟之禮

4、，以爲(wèi)其本；秉文之德，以爲(wèi)其業(yè)。其中，“業(yè)”字原寫作“”，註釋者認(rèn)爲(wèi)“字為《說文》所無”，不確。與此寫法相近的“業(yè)”不僅見於《說文》古文，而且也見於《汗簡》、《古文四聲韻》等書。金文中有與此同形的“業(yè)”字（《金文編》1186頁），也有在此基礎(chǔ)上纍加聲符“去（盍）”[iv]的形體，寫作“”。秦公簋銘文中有“保厥秦”（《殷周金文集成》8.4315）一語，對於“保”一詞，楊樹達(dá)先生曾有過很好的解釋：“業(yè)與辥、乂、艾皆同聲，銘文保業(yè)，猶《書》云保乂、《詩》云保艾、《克鼎》諸器云保辥也?！稜栄拧め屧b》云：‘艾，相也?！惭浴I(yè)’、‘保乂’、‘保艾’、‘保辥’者，皆謂保相也。

5、”[v]簡文中的“（業(yè)）”字，應(yīng)該讀為“櫱”。業(yè)，上古音為疑紐葉部字；櫱，上古音為疑紐月部字。二字雙聲，而葉、月二部關(guān)係極爲(wèi)密切。例如字所從聲符“去（盍）”為葉部字，從“盍”得聲的“蓋”則為月部字。上引楊樹達(dá)所論“保業(yè)”又作“保辥”，亦可證“業(yè)”、“櫱”音近相通。《說文》：“，伐木餘也。從木獻(xiàn)聲?！渡虝吩唬骸纛嵞局协淡础?，木獻(xiàn)或從木辥聲?！薄墩f文》所引《商書》文見今本《尚書·盤庚上》，其中“”今本作“由櫱”?？装矅⒂?xùn)“由”為“用”，不確。今本“由櫱”之“由”，《說文》作“”，訓(xùn)為“木生條也”。所以《盤庚上》文中的“由櫱”很可能就讀為“條櫱”（由、條二

6、字上古音均屬舌音幽部字），原文的意思是樹木雖然顛撲，但還會生出新的枝條。簡文“敬宗廟之禮，以爲(wèi)其本；秉文之德，以爲(wèi)其業(yè)（櫱）”，以“本”、“櫱”相對而言，是以樹木為譬，“本”是指樹幹，“櫱”指樹木的枝條。簡文的段話是說，就《清廟》一詩而言，“敬宗廟之禮”纔是根本所在，而“秉文之德（繼承文王之德）”只不過是從“敬宗廟之禮”這一中心思想中派生出來的相對次等的意義。三對於《孔子詩論》中註釋者沒有對出的篇名，李零先生、劉釗師、白於藍(lán)先生等都有所補(bǔ)充，所論均是，但似乎猶有可說。如第二十七號簡有這樣一段話：《蟋蟀》智難，《螽斯》[vi]君子，《北風(fēng)》不絕人之怨，《子立》不李零先生在文章

7、中說：“‘子立’，原書未當(dāng)篇名，但從上下文看，疑是篇名。今本無《子立》?！盵vii]案，李先生的説法非常正確。簡文中的《詩經(jīng)》篇名與今本用字不同，都是音近通假的關(guān)係，我們懷疑《子立》很可能是指今本中的《鄭風(fēng)·子衿》篇?！傲ⅰ弊稚瞎乓魧賮砑~緝部，“衿”字上古音屬見紐侵部字。緝、侵二部為對轉(zhuǎn)關(guān)係，來紐與見紐看似遠(yuǎn)隔，其實它們之間有著很密切的聯(lián)係[viii]，所以“立”可讀為“衿”。另外，《孔子詩論》的第二十九號簡有文作：《卷耳》不知人，《涉秦》其絕，《芣苢》[ix]士，《角》婦，《河水》智簡文中，“角”下一字，從巿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