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樂景寫哀”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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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樂景寫哀”辨　　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說：“‘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詷肪皩懓?，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這句話揭示了“以樂景寫哀”和“以哀景寫樂”兩種詩歌中情與景關(guān)系的表現(xiàn)手法，特別是“以樂景寫哀”，常常被引用來鑒賞古典詩詞。由樂到哀的感情發(fā)展變化，是人之常情。在《周易》中就有“泰極生否”的思想，意思是指事物在順利到了極點時，就會產(chǎn)生不順利的情況?！妒酚?滑稽列傳》：“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而衰?！薄痘茨献?道應訓》：“夫物盛而衰，樂極則悲?！卞X鐘書在《管錐編》中說“人情樂極生悲，自屬尋?！?，“轉(zhuǎn)樂成悲，古來慣道”。“詩言志”，把這種

2、感情表現(xiàn)在文學作品中，自然成就了“以樂景寫哀”?！耙詷肪皩懓А边@種表現(xiàn)手法的存在是無疑的，但認為它是古典詩詞中“比較常見”的寫法則不然，常見的倒是對“以樂景寫哀”的誤解。這種誤解甚至可以追溯到提出這種表現(xiàn)手法的王夫之那里，有論者指出《詩經(jīng)?采薇》中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并非“以樂景寫哀”的寫法，因為“楊柳依依”并非“樂景”。蘇教版高中語文必修四《教學參考書》認為北宋詞人晏殊《蝶戀花》中的“‘燕子雙飛’，‘明月穿戶’，皆是令人悲愁恨惱之物，皆以樂景寫悲，以無情反襯有情。”有人認為“燕子雙飛”，“明月穿戶”并非“樂景”，“實乃哀景”。究竟如何才能正確理解“以樂景寫哀”呢？　　筆者認為對

3、“樂景”的辨析是正確理解“以樂景寫哀”的關(guān)鍵。6　　有人說“所謂樂景，指容易使一般人賞心悅目的景物，如和風麗日，啼鶯舞蝶等”。不少讀者欣賞詩詞時，在了解全詩感情基調(diào)是“哀”之后，一看到詩句中有“月”“花”“紅”“青山”“芳草”等“賞心悅目”的美好景物就以為是“以樂景寫哀”的寫法了，這是對什么是“樂景”沒有正確的理解的緣故。　　我覺得“樂景”不僅僅是可樂之“景”，而且是作者“樂”情的流露?！　∫皇菑木芭c情的關(guān)系來看，有樂“景”必有樂“情”　　因為景與情是不可分離的，景中有情。王夫之說：“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觸，榮悴之迎，互藏其宅”，“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

4、于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痹凇短圃娫u選》中評岑參的《首春渭西郊行呈藍田張二主簿》一詩中說“景中生情，情中含景，故曰景者情之景，情者景之情也”，王夫之將情景化二為一，非常強調(diào)情與景的內(nèi)在結(jié)合。近人王國維也說過“一切景語皆情語”。由此看來，樂“景”中必含有樂“情”。如果只是客觀的一般人都感覺到的“樂景”，而作者主觀心理上并不“樂”，那么即使是讀者眼里心上的樂景，也算不上是“以樂景寫哀”中的“樂景”?！　Χ鸥Α洞和分械摹案袝r花濺淚”，有人這樣分析：“可以想象，鮮花綻放，小鳥歡唱，這是多么賞心悅目的美景。但是您看，綻放的鮮花淚聚眼角，小鳥也只是驚啼，這就突出了詩人憂國思

5、家之情的深切，而讀者也不得不為之動容。詩歌運用簡練的文筆，采用以樂寫哀的手法起到倍增其哀的效果，讓讀者的心靈在短時間內(nèi)受到巨大撞擊?！?這兩句有兩種通行的解釋，一是花鳥本為娛人之物，但因感時恨別，卻使詩人見了反而傷心；一是擬人手法，以花鳥擬人，感時傷事，花也濺淚，鳥亦驚心。不過前者是觸景生情后者是移情于物，并非“以樂景寫哀”。杜甫的《登樓》詩中有“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唐詩鑒賞辭典》里這樣分析：“當此萬方多難之際，流離他鄉(xiāng)的詩人愁思滿腹，登上此樓，雖是繁花觸目，卻叫人更加黯然心傷。花傷客心，以樂景寫哀情?！边@里也不過用一個“花”字，雖然花是美的景物，一般給人帶來快感，但

6、在詩人這里卻并沒有快感，詩人的感情并非完全受制于外界的景物，在人與物的相互關(guān)系中，無論是“有我之境”還是“無我之境”，人永遠是處在主動地位的，“物皆著我之色彩”，詩人會使景物為我所用，詩人表現(xiàn)的是自我感受，是在情緒的控制下目光與景物相觸瞬間的心靈感受，在心緒煩悶悲愁時，會覺得滿目春光都是惱人的，一看到花就傷心了，沒有機會沒有時間去欣賞花的美，沒有產(chǎn)生享受美的心理過程。這是觸景生情，并非“以樂景寫哀”。　　謝靈運《登池上樓》這首詩寫的是詩人被貶謫到離京城很遠的海濱，心里充滿苦惱和憂愁，甚至病倒，冬天閉戶獨居，不知春天來臨，直到有一天，久病初起，打開窗子，突然看到一幅生機勃勃的初春景色，

7、讓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興奮和喜悅。“傾耳聆波瀾，舉目眺嶇?。初景革緒風，新陽改故陰”一幅生機勃勃的初春景色跳入了詩人的眼簾，他驚愕了，內(nèi)心充滿了興奮和喜悅。特別是“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這一寫初春景色的名句中的“生”字“變”字，讓人感到作者心里強烈的喜悅之情。那池塘邊已無聲無息地鉆出了滿地的綠色小草，園內(nèi)，迎風飄舞的柳枝上，有各種小鳥在歡快婉轉(zhuǎn)地啼叫著。這樂“景”中含有詩人的快樂著的“情”6。但詩人的喜悅很快又被內(nèi)心的哀傷所替代，“祁祁傷豳歌，萋萋感楚吟”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