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漢卿戲劇的悲劇性與喜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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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關漢卿的雜劇就其性質(zhì)言，既有悲劇，也有喜劇。許多人總認為我國無真正的悲劇，其實不然。遠在元雜劇產(chǎn)生之前已有悲劇雛形，如《湘妃怨》、《明君別》，至宋南戲已有悲劇《趙貞女蔡二郎》、《王魁負桂英》。元代已是古典悲劇的黃金時期。祁彪佳《遠山堂曲品》說：“偏于瑣屑中傳出苦情?！倍鯂S更高度贊賞元代悲?。骸霸獎t有悲劇在其中，就其存在言之，如《漢宮秋》、《梧桐雨》、《西蜀夢》、《火燒介子推》、《張千替殺妻》等。初無所謂‘先離后合，始困終亨’之事也。其最有悲劇之性質(zhì)者，則如關漢卿之《竇娥冤》、紀君祥之《趙氏孤兒》，劇中雖有惡人交構(gòu)在其間，而其

2、蹈湯赴火者，仍出主人公的意志，則列于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也?！保ā端卧獞蚯肌罚┳鳛樵s劇奠基者的關漢卿無疑是元代悲劇的開山者，《竇娥冤》、《西蜀夢》是他的代表作。關氏悲劇具有鮮明的特征。　　其一，擅長構(gòu)建悲劇性沖突?！陡]娥冤》是突出的范例。恩格斯關于悲劇性沖突曾有一句名言：“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的實際上不可能實現(xiàn)之間的悲劇性的沖突。”《竇娥冤》雖然未能自覺揭示出元代社會的階級矛盾和人民斗爭的歷史規(guī)律，但是竇娥遭遇的偶然性反映出了那個社會的許多本質(zhì)方面，關漢卿匠心獨運展示的戲劇沖突是極富社會意義的。關漢卿構(gòu)造悲劇性沖突的藝

3、術手段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圍繞竇娥的“不幸”，采用多重沖突手法揭示悲劇沖突內(nèi)涵的廣泛性?！陡]娥冤》里，與竇娥發(fā)生矛盾沖突的有蔡婆、張驢兒、官吏。三重矛盾，內(nèi)容不同而重重深入。竇娥與蔡婆的矛盾沖突似乎側(cè)重于竇娥不幸的個人生活遇上了做債主而又那么軟弱的婆婆；與張驢兒的矛盾沖突著意在竇娥生存的具體環(huán)境的不幸上——偏碰上這個無賴逼婚和兇殺；與太守桃杌的矛盾沖突意在表現(xiàn)竇娥身處司法條件的惡劣——“民之父母”的太守竟是貪贓枉法的昏官。然而，蔡婆能用錢迫使竇娥成為童養(yǎng)媳，張驢兒胡作非為而無人阻止，桃杌昏聵竟官運亨通，其真正原因便是元代社會惡勢

4、力猖獗以及吏治腐敗。劇作的客觀意義正是通過個人多種矛盾沖突顯露出來。二是采用強烈的反差手段展現(xiàn)悲劇發(fā)生的必然性。竇娥越是心地善良、品性溫厚，越為邪惡勢力所不容；竇娥同張驢兒、官吏的抗爭愈烈，遭受的災難越重?！陡]娥冤》里處處有這種對比，并從強烈對比中讓讀者體會到竇娥的悲慘結(jié)局乃是不可避免的。《西蜀夢》的英雄與小人、正統(tǒng)與非正統(tǒng)的沖突，情形略同。三是采用復仇方式解決悲劇沖突，并寄寓以美好的愿望。這里又涉及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的大團圓問題。大團圓結(jié)局當然有其局限性，但對于不同作品中的大團圓，不可一概抹煞，應作客觀歷史的評價。以關漢卿作品

5、而論，吏治清明是封建時代正直士大夫的政治信條之一，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愿望?！陡]娥冤》以清官出場雪冤結(jié)尾，一方面固然把矛盾解決希望寄托在清官勘案上，另一方面，這種安排也是為展示竇娥死而不屈的復仇性格而設的。死后伸冤本身就是酸楚的事，自然并不會抹去悲劇的性質(zhì)?！段魇駢簟芬彩峭袎魪统?，悲劇氣氛甚濃。鬼魂托夢復仇，絲毫未見陰森可怖，倒是昂揚著奮發(fā)向上的精神，增添悲劇的崇高感。　　其二，善于刻畫悲劇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中國悲劇的矛盾沖突極富內(nèi)心律動，并借助心靈深處的沖突使外部沖突更具合理性。關漢卿深諳此道，著名的竇娥三樁誓愿，倘若僅僅是在

6、對白中作個交代便索然無味了。作者有意讓竇娥與監(jiān)斬官對話，加強外部沖突，同時又安排竇娥大段唱辭抒發(fā)內(nèi)心的憤怒。誓愿越狠，與監(jiān)斬官的沖突越烈，憤怒的情感越高亢，悲劇的高潮陡然涌起。關漢卿所撰曲詞并非為唱而唱，而是在詠嘆中，一展悲劇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崇高，幫助完成悲劇人物的性格塑造。竇娥不幸身世，一開始便在自嘆自艾的曲詞中有充分展示。其后，她諷諫蔡婆和抗爭張驢兒，都有精采曲詞表現(xiàn)她的內(nèi)心矛盾，她又要恪守婦道，又要保衛(wèi)正當權(quán)益；又要顧全大體，又不肯向橫暴勢力低頭。到后來，對簿公堂，受刑屈招，其曲詞更是句句淚、字字血。她唱道：“我做了個銜冤負

7、屈沒頭鬼，怎肯便放了你好色荒淫漏面賊！想人心不可欺，冤枉事天地知，爭到頭，竟到底，到如今待怎的？情愿認藥殺公公，當了招罪。婆婆也，我怕把你來便打的，打的來恁的。我若是不死呵，如何救得你？”竇娥內(nèi)心的純潔無瑕，自我犧牲精神，對橫遭誣陷的悲哀，以及她至死不屈的憤怒，在曲詞中得到完整的表現(xiàn)。赴法場的詛天咒地，法場上的誓愿，既道出她對官府的認識，又表現(xiàn)出她性格剛強的一面?！　∑淙?，關漢卿悲劇創(chuàng)造出以陽剛為主陰柔為輔的壯美風格。關于陰柔陽剛美學范疇，清姚鼐《復魯絜非書》曾有過概括：“文者，天地之精英，而陰陽剛?cè)嶂l(fā)也?！涞糜陉柵c剛之美

8、者，則其文如霆，如電，如長風之出谷，如崇山峻崖，如決大川，如奔騏驥；其光也，如杲日，如火，如金镠鐵；其與人也，如馮高視遠，如君而朝萬眾，如鼓萬勇士而戰(zhàn)之。其得于陰與柔之美者，則其文如升初日，如清風，如云，如霞，如煙，如幽林曲澗，如淪，如珠玉之輝，如鴻鵠之鳴而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