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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王朔的信-史鐵生》由會員上傳分享,免費在線閱讀,更多相關(guān)內(nèi)容在行業(yè)資料-天天文庫。
1、給王朔的信史鐵生王朔兄:好! 譬如生死、靈魂,譬如有與無,有些事要么不說,一說就哲。其實我未必夠得上哲,只是忍不住想——有人說是思辨,有人說是詭辯。是什么無所謂,但問題明擺著在那兒?! ? “絕對的無是有的”,這話自相矛盾。所以矛盾,就因為不管什么,要么不知(不能說也不能想),一知(一說一想)就有了。所以,這句話,躲閃不開地暗示了一個前提:有!或有對無(以及“絕對的無”)的感知與確認。——可是這樣來看,絕對的無,其實就不可能有?! ? “到達了無限”,這話還是矛盾。不可到達的,才是無限。無限,只能趨近,或眺望。但這就又暗示了一個趨近者或眺望者的位置。所謂“無極即太極”,
2、我想就是說的這個意思。所以我總不相信“人皆可以成佛”,除非把這個“成”字注明為進行態(tài),而非完成時。 3 那就不說“到達”,說“就是”——我,就是無限!行不行?還是不行。我,意味著他和你,當然是有限,有限不能就是無限。 那就連“我”也去掉,也不說,一切主語都不要——你們這些咬文嚼字的人!——只說無限本身,行嗎?無限本身是存在的,這總沒問題了吧?是,沒問題了(暫不追究“無限”談不談得上“本身”)。不僅沒問題了,什么也就都沒了,絕對地無了——但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肯定不是無限本身?!疤斓責o言”,無限本身是從來不說話的。豈止不說話,它根本就是無知無覺,既不表達,也無感受,更不對種種
3、感受之后的意見有所贊成與反對。惟有限可以談?wù)撍?、感受它、表達它,惟有限看出它是無限本身。無限是如何與如何的,怎樣并怎樣的——這不是別的,這正是有限(譬如人)對它的猜想,或描畫?! ∧蔷驮贀Q句話,這樣說:既然無限是存在的,這無限,不可以自稱為“我”嗎?是的,不可以,也不可能。無外無他才可謂無限,無外無他談何“我”哉? 4 你說這是糾纏詞句,是限于人的位置,在折磨邏輯。而你是親歷其境,實際地體驗了它,進入了它,成為了它。雖然我不懷疑你說的是實話,但你注意到?jīng)]有:實際上你還是在一個有限的位置上(此岸),描述著與無限相遇的感受,猜想著那種狀態(tài)之無限延續(xù)的可能。實際上是,有那么一
4、陣子,你進入了一種非常狀態(tài),即與素常束縛于人體(心智)的感受迥然不同的感受。但問題是:實際上,你不能證明那樣的狀態(tài)已是無外無他,你不能用短暫的狀態(tài)證明終點,證明永恒;相反,倒是那狀態(tài)的短暫,表明了它實際并不無限,表明了仍有一種對立狀態(tài)在實際地牽制——即有限的牽制,有限之此岸向無限之彼岸的短暫眺望。其實,有很多途徑可以體驗無限,進入無限,但你還是不能說:我就是它,我成為了它?! ? 當然,你那“短暫狀態(tài)”是如此地不同尋常,完全不同于尋常的想象、眺望和猜想,以至于誰也沒法說它不是真的,不是實際——如果這還不是真的,不是實際,那就不知道“真的”和“實際”到底是要指什么了?! ]
5、問題,我絕不懷疑這是真的,因為刨去感受(感知),“真”就喪失根據(jù)。但我傾向于把“真”與“實”區(qū)分開;比如夢,便是真而不實,因為它終于要醒來,醒入“實”。這么說吧:無論多么玄虛短暫的感受,都可堂堂正正地稱真,但一入實,則必有后續(xù)——接下來是什么?然后呢,怎樣?看不到然后,就會真、實混淆,那是夢游狀態(tài)、藝術(shù)或精神病狀態(tài)——我不是說這不好,我只是說:真,可以不實;實,也可以不真,比如說實際中有多少誤認?!@不是道德判斷,更沒有價值褒貶。 不實之真不僅可能,而且通常是“實”的引導,譬如夢想是現(xiàn)實的方向。但我要說的還是:不能沒有實,不能停留在夢里。不能沒有實,和不能停留在夢里,
6、并不是指人不得不干點務(wù)實性工作,而是說生活(世界、存在、一切都)是從不停留的,不可能沒有后續(xù),因而無論人還是什么,都在無始無終的過程中,沒有終點,不可到達——而這就是實,實在,或?qū)嶋H。這么說吧:感受是真,感受的永無止境是實,加起來叫作:真實。中國信仰,說也總是說著“遷流不住”、“不可執(zhí)著”,但盼望的還是一處終止性天堂,并不真信一切都在無限的行走與眺望中?! ? 我有時想:一縷狗魂,設(shè)若一天忽離狗體而入人身,怎樣呢?它一定會在剎那間擴展了的自由中驚喜欲狂,一時不知(或來不及知)人身的限制何在,而以為這就是無限了,就是神。(恕此話有點像罵人,實在我是選了一種最可愛的動物來作比
7、喻。)那么,人與超人——借用尼采一個說法——的關(guān)系,是否也就這樣?(所以尼采的“超人”,使慣于作等級理解的國人倍受刺激,其實呢,他是強調(diào)著超越的永無止境。) 當然,你可以設(shè)想那短暫狀態(tài)的無限延長。而我當然就不應(yīng)該強詞奪理,說那畢竟只是設(shè)想。因為設(shè)想也是真,也是存在之一種,正如夢和夢想是存在之一種,甚至是更為重要、更為遼闊并巨大的存在。(那正是“超人”的方向吧?)超人之“超”,意味了距離,意味了兩端。所以,我如果說“那畢竟是設(shè)想”,也只是指:無論“超”到什么程度,仍也離不開有限一端的牽制?! ? 在我理解,你的意思之最簡明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