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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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曖昧的日本人前言這是一本剖析日本人文化性格的書。書名取“曖昧的日本人”，是受了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啟發(fā)。大江是1994年度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在斯德哥爾摩的頒獎儀式上，作了題為《曖昧的日本的我》的演說，其中這樣講到——在并不遙遠的過去，那種破壞性的盲信，曾踐踏了國內(nèi)和周邊國家的人民的理智。而我，則是擁有這種歷史的國家的一位公民。作為生活于現(xiàn)在這種時代的人，作為被這樣的歷史打上痛苦烙印的回憶者，我無法和川端（指獲得1968年度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作者注）一同喊出“美麗的日本的我”。我只能用“曖昧的日本的我”來

2、表達。我覺得，日本現(xiàn)在仍然持續(xù)著開國一百二十年來的現(xiàn)代化進程，正從根本上被置于曖昧的兩極之間。而我，身為被刻上了傷口般深深印痕的小說家，就生活在這種曖昧之中。下面一段話很要緊——把國家和國人撕裂開來的這種強大而又銳利的曖昧，正在日本和日本人之間以多種形式表面化。日本的現(xiàn)代化，被定性為一味地向西歐模仿。然而日本卻位于亞洲，日本人也堅定地、持續(xù)地守護著傳統(tǒng)文化。曖昧的進程，使得日本在亞洲扮演了侵略者的角色。而面向西歐全方位開放的現(xiàn)代日本文化，卻并沒有因此而得到西歐的理解，或者至少可以說，理解被滯后了，遺留下陰暗的一面。在亞洲

3、，不僅在政治方面，就是在社會和文化方面，日本也越發(fā)處于孤立的境地。大江主要是從國際政治的層面，對近代以降日本的所作所為和由此導致的尷尬處境作了深刻的反思和揭示，可謂目光如炬。在它的啟發(fā)下，長期以來我對日本文化的思索和困惑也豁然開朗。我覺得“曖昧”這種說法，至少在現(xiàn)象上，精到地概括了日本文化的特征，是我們認識日本的一條有意味的門徑。曖昧，自然不是日本獨有，世界上一切國家、一切民族的文化，都有它曖昧的地方，只是程度與表現(xiàn)方式有所不同罷了。然而，像日本那樣走得如此之遠，表現(xiàn)得如此極端，足以成為國民性格“品牌”的，卻是十分罕見。

4、就日本而言，“曖昧”絕不是近代催生的新生事物，而是由來已久的性格，大江所揭示的日本在近代的“曖昧”表現(xiàn)，其實不過是日本固有的民族性在近代的延伸和發(fā)展罷了。換句話說，當日本土著的世界觀（本質(zhì)上的虛無主義、現(xiàn)世主義）與先進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結合到一起時，便產(chǎn)生大江所指出的上述種種“曖昧”現(xiàn)象。美國人類學家魯斯·本尼迪克特在著名的《菊與刀》里開宗明義的第一段話就是：“在美國曾經(jīng)全力以赴與之戰(zhàn)斗的敵人中，日本人的脾氣是最琢磨不透的。這個強大對手，其行動和思維習慣與我們?nèi)绱隋娜徊煌?，以至于我們必須認真加以對待，這種情況在其他戰(zhàn)爭

5、中是沒有的。”在描繪過西方人對日本人性格的種種迷惑之后，作者這樣概括——所有上述這些矛盾成為有關日本論著中縱橫交織的經(jīng)緯，而且，都是千真萬確。菊與刀，兩者都是一幅繪畫的組成部分。日本人生性極其好斗又非常溫和；黷武而又愛美；倨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禮；頑冥不化而又柔弱善變；馴服而又不愿意受人擺布；忠貞而又易于叛變；勇敢而又懦怯；保守而又十分歡迎新的生活方式。他們十分介意別人對自己的行為的觀感，但當別人對其劣跡毫無所知時，又會被其罪惡所征服。他們的軍隊受到徹底的訓練，卻又具有反抗性。作為一位既不懂日語、也沒有到過日本、對東瀛生活缺

6、乏切身感受的西方學者，本尼迪克特憑借淵博的知識和西方的理論模式，對“琢磨不透”的日本人進行了解讀和嚴密的邏輯推理，發(fā)現(xiàn)了日本文化“菊與刀”的二重性，顯示了西方理性思辨的強大威力。然而，作為一名中國人，我更喜歡直接的、一針見血的把握。比如，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的一句話就很有穿透力，他說：“日本不是一個普通正常的國家，它很特別，有必要記住這一點?！边@個“特別”是什么呢？李光耀有詳細的講述，概括起來，就是隱藏在“曖昧”表象之下的、無以倫比的單一民族集團性和不擇手段的進取性；也就是說，不管“菊”也好，“刀”也好，都是維護大和民族共

7、同體、進取擴張的手段——不同的手段而已。在日本人的世界里，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構成了奇特的“互補”。在我看來，日本人的“曖昧”，恰好表現(xiàn)了日本人特有的明確；日本人縱然有一千個曖昧，一萬個曖昧，一旦涉及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它從來不曖昧，只要有利于日本，怎么都行，甚至改變?nèi)朔N也行，廢除日語也行，成為美國的第五十一個州也行。惟其如此，歷史上，日本時而開放，時而閉鎖；時而崇洋媚外，時而英美鬼畜；時而脫亞，時而入亞；時而入歐，時而脫歐……一切都是以這個大前提為轉(zhuǎn)移。這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曖昧”，其實是清晰到極致的一種表現(xiàn)。這一切，如

8、果還原東瀛島國特殊的地理風土，事情就更清楚了?？梢哉f，東瀛島國本身就是一個“曖昧”的存在，包圍在遼闊的海洋中，它介于封閉與開放、狹窄與遼闊之間；位于極東，使它在東亞冊封體系中成為一個特殊的存在，與大中華帝國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國際地位介于宗主國與藩國之間；生存資源的匱乏與自然風景的優(yōu)美，涵養(yǎng)了尚武與愛美的國民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