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年論文論價值與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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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論價值與價值觀價值和價值觀的問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理論問題。從古以來，許多哲學家提出了關(guān)于價值觀的見解，但是尚未形成系統(tǒng)的價值理論；雖尚未有關(guān)于價值的系統(tǒng)理論，卻仍然表述了一定的價值觀，而且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事實上，不同民族的彼此有別的文化體系的差異，主要系于價值觀的差異。而文化的發(fā)展演變也表示著價值觀的發(fā)展演變。何謂價值?何謂價值觀?價值的意義如何?價值的標準何在?這些問題都是非常深刻的理論問題，也是十分復雜的問題。一、價值與需要近幾年來，學術(shù)界關(guān)于價值問題發(fā)表了許多論著。一個頗為流行的觀點認為，價值的意義就在于需要的滿足。也就是說

2、，凡能滿足人的需要的，就是有價值的。這一觀點的主要依據(jù)是馬克思在《評阿·瓦格納的政治經(jīng)濟學教科書》中的一段話。馬克思說：“人們實際上首先是占有外界物作為滿足自己本身需要的資料，……如果說，‘按照德語的用法’，這就是指物被‘賦予價值’，那就證明：‘價值’，這個普遍的概念是從人們對待滿足他們需要的外界物的關(guān)系中產(chǎn)生的，……”(1)這就是說，價值的概念起源于人的需要與滿足需要的外物之間的關(guān)系，凡能滿足人們的需要之物即是有價值之物，價值表示人們的需要與外物的屬性之間的一種關(guān)系，毫無疑問，這是價值的一項基本含義。然而，以滿足需要來界定價值，還

3、不能說明有關(guān)價值的一切問題。對于所謂需要，也有一個評價的問題。人們的需要有高低之分，既有高級的需要，也有低級的需要。例如，人們有衣食的需要，有婚姻的需要，有求知的需要，有追求真理的需要，有維護人格尊嚴的需要，也有保衛(wèi)民族獨立的需要，還有人將追求聲色貨利作為一種需要。與需要相聯(lián)系的是興趣。興趣更有高級低級的區(qū)別。毛澤東在《紀念白求恩》的名篇中指出，“高尚的人”即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低級趣味就是沒有價值的。由此可見，關(guān)于需要的高低之分，就不能用滿足需要來解釋了。近現(xiàn)代有一句很流行的名言：“在世界上，人是最寶貴的。”古代也有類似的話

4、：“天地之性，人為貴?！?2)這都是肯定人的價值。所謂人的價值有兩層意義：一是個人的價值，一是人類的價值。就個人而言，可以說個人的價值在于能滿足社會國家的需要。就人類而言，說人類的價值在于能滿足人們的需要，恐怕就毫無意義了。所謂“世界上人是最寶貴的”，恐不能理解為人是最能滿足人的需要的。所謂人的價值，不能簡單地用滿足需要來解釋。我認為，所謂價值，除了“滿足需要”的含義之外，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二、功用價值與內(nèi)在價值價值的更深一層的含義，不在于滿足人們?nèi)绾稳绾蔚男枰?，而在于具有?nèi)在的優(yōu)異特性。首先，“人的價值”，并不是意謂人能滿足如何

5、的需要，而是肯定人具有優(yōu)異的特性。荀子論人之為貴說：“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故最為天下貴也?！?3)董仲舒論人之為貴說：“人受命于天，固超然異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臣上下之誼，會聚相遇，則有耆老長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歡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边@都是講人所以貴于他物，是因為人有其他物類所未有的特性，即人具有道德的自覺性。邵雍說：“人之所以能靈于萬物者，謂其目能收萬物之色，耳能收萬物之聲，鼻能收萬物之氣，口能收萬物之味?！?4)又說：“唯人兼乎萬物，而為萬物之靈。

6、如禽獸之聲，以其類而各能得其一，無所不能者人也。推之他事亦莫不然?！酥婵芍^之貴矣?！?5)這不但從道德來講，更從其他方面的能力來講人具有超越他物的特點。戴震亦說：“人之才得天地之全能，通天地之全德，……智足知飛走蠕動之性，以馴以豢；知卉木之性，良農(nóng)以蒔刈，良醫(yī)以處方?！?6)這肯定人具有特異的智能。這里所謂人的價值，是指人類作為一個物類所具有的價值。今天的所謂價值，古代稱之為貴?！疤斓刂匀藶橘F”、“人是最寶貴的”這兩個命題在今日仍是應該肯定的正確命題?！叭说膬r值”的另一含義是個人的價值?！皞€人的價值”含有兩方面的意義：一指

7、個人的社會作用，即個人對于社會的貢獻，亦即個人能滿足社會的需要。凡能滿足社會需要的人即是有價值的人。《論語·雍也》記載：“子貢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博施濟眾”，即能解決人民群眾的問題，最大限度地滿足人民群眾的需要，這就是圣人，即是最有價值的人。二是指個人的人格價值，即具有獨立的人格?！吨芤住沸M卦：“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各事?！薄断蟆吩唬骸安皇峦鹾?，志可則也?！笨鬃诱f：“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7)其所以辟世、辟地、辟色、辟言，都是為了堅持自

8、己的獨立人格，堅持自己的人格尊嚴，因而不屈從權(quán)勢，不能俗俯仰，而充分表現(xiàn)了做人的尊嚴。其次，生的價值，即生命的價值，也不在于滿足人們的需要，而在于具有較無生物更高級的屬性。對于無生物而言，生命具有優(yōu)異的屬性，因而具有價值。唯心主義目的